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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中,烟头一明一灭,看不见父亲的脸。我知道,他在等雨,他要在一场雨后奔到山里峁里沟里然后把庄稼种子洒进地里头。这雨,他等了整整一个半月了。天不,雨不来,父亲的纸烟也就抽的快。
父亲书读的少,地种的多。他知道,要是地里头滴雨未进,这一年是要颗粒无收饥荒的;他知道,哪个山头该种豆还是该栽苗;他知道,几亩地能收几袋粮能满几个仓。他需要一场春雨和一粒种子,可以说,这需要也是他唯一的需要。正月一过,被一冬的雪裹着的地头儿也悄咪咪出身子来。这时候,父亲就开始计算起几时会下雨,几时该翻地,几时该买种,这些庄稼人该考量的事务了。
三四月正是春种的时节,也是庄稼人等雨的季节。若是没一场雨,种子下地了也是喝不到水长不出苗的。此时,像父亲一样的男人就都丧着脸轻叹“受苦人的饭得老天爷给”。陕北地区,十年九旱,人们早就学会了在这方天地里铆足了劲儿讨生活。等不来雨那就祈雨,向青龙大王祈雨,向水娘娘祈雨,向普度众生的老天爷祈雨。在生存面前,人们信了灵的庇护。春雨终于姗姗来迟,受苦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,顾不得手迟脚慢更不能有一刻歇息,他们要在这场雨后开始一场田野中的作战。
父亲流着热汗,牛喘着粗气,大地抖着身子,种子洒进泥土里,这庄稼也就算种进去了。此时,庄稼汉们心中那“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子”的喜悦也便扎下了根。隔几日,父亲要去山里观察观察庄稼有没有撞破土长出头儿来。哪天父亲要是背着手悠然地从地里走回来,那一定是苗子出来了,父亲得意着。相,要是父亲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蹙着眉,那一定是田地里没一点儿绿,父亲愁着呢。父亲的愁容消失的时候,便是自家地头儿庄稼长得茂盛之日。
地里的粪上的足,庄稼长得快,野草也跟着疯长,父亲手上的锄头和脸上的汗也跟着挥舞的快。料理完这个地头再赶去那个地头,从早到晚,从今到明。父亲就在这些地头里,花费着他作为男人的所有气力。庄稼苗在父亲的照料下,从叶片稀少长到葱葱郁郁,从长出叶子开出花再到粒粒果实满枝。
一到秋天,玉米秆、豆秸、洋芋蔓等等把个院子堆成了一座座小山。当然,堆成小山的还有一个个粮仓和洋芋窖,以及父亲脸上那得意的笑。粮食入了仓,父亲总要清点几遍。哪仓用来卖钱,哪仓用来果腹,哪仓用来当来年的种子,父亲都在盘算着呢。
以前,父亲的腰板直,苦力大,每年种地十几亩,每样庄稼都要种。现在,父亲背影薄了,步子缓了。肩膀上的锄头低了父亲的头,山峁上的风也能让父亲个趔趄,雨天里一段泥路也会让父亲颠个措不及防。等春雨来,等麦田绿,等儿女长,父亲就这样用完了自己的所有力气。
春天的雨水滋润着田野,让天地万物生机勃勃。父亲的汗水养育着儿女,让羽毛长成翅膀。终于,父亲肩上的担子啊,我们也能扛起来了。以后,父亲终于不用再等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