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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 身(文)
发布日期:2019-11-21 22:18:17

人潮碰撞也拥挤,岁月夹杂在人海里,被拉扯得漫长。人的一生中,会遇见很多次的转身。也许是不经意,又或是难以言喻。二十年来,和父亲父女一场,触动我的依旧是父亲的转身。

年少七八岁时,不知是先天的慢咽喉炎,还是年幼贪吃杂货铺里的糖果,我喉咙里总是不清爽,似有什么噎着。父亲每每听见我嘴里的轻咳声,眉头便蹙起来,看向我,我马上就能停下咳嗽。因为我怕了去所,哪怕是在远处看见穿白大褂的人也能在我眼中找到一点怯意。可是日子久了,到底是被父亲重视了起来,他把我带去了卫生所。

从卫生所回来,我便开始了三餐饭后吃的日子。大圆柱瓶里装着又大又扁的红丸、一盒一盒的纸壳里放着鼓起的消炎胶囊,还有被生用小纸袋包起来但隔着袋子还是呛鼻的褐甘草片。

从那以后,每餐父亲吃完后都不急着去院子里乘凉了,他等着我吃完碗里的饭。帮我拿瓷碗倒好开水,算好这餐吃的。不知我是喉咙眼太小还是没学吞丸,每次吃我只能先塞丸进嘴里把丸咬一下才能吞掉。被咬碎的丸末立刻沾着唾液在舌尖蔓延,只要一两秒,眼角就会因为受不了的苦涩而湿润。每次吃对我来说,都是一场煎熬,父亲看见,也只能是静静看着我吃完后转身离开。

半个月里,甘草片在口腔里的气味,不断在勒紧我的喉咙让我难以呼吸。有一天,爸爸照常帮我拿好丸,我走过去准备吃。右手捡拾起放在桌角的丸放在左手,我灵机一动,左手紧紧握拳,留出拇指和食指去端起瓷碗,一把把空空的右手盖在了嘴巴上。我用力挤着脸部的器官,同时喝下几口温水。我以为我睁眼时,爸爸会识破我这拙劣的演技,可是竟没有,爸爸依旧如往常那样,背着手转身离开了。我喜,转身把左手里的丸用纸巾包好,小心翼翼地塞在了垃圾桶的小缝里,然后开心的和邻居家的孩子玩起了过家家。此后,我的胆子便大了起来,每次用这个方法后也都能得逞。十多年后的现在,我不记得当初过了多久,父亲便不再看着我吃了,我也记不清那些我吃了多久,扔了多少。只记得,后来自己好像就真的不咳嗽了,只记得那段时间父亲一定会守着我吃完才转身离开。

时光匆匆,岁月悠悠,我拉着光的衣角一路走过。如今的我,已经是离家求学的大了。每每离家、回家,都能看见父亲的转身。替我把行李放在返校大巴的下层后,父亲对着车窗旁的我招呼后转身;在火车站等我到站,拉过我的行李后转身……父亲说话很少,有时望着我许久,也不说什么,之后转身。

放回家,我倒开水时分了心,手一抖,左手手背上滴到了滚烫的开水,热辣辣地疼,但也没怎么在意。第二天细看,手背竟然起了水泡,红红的,刺疼。父亲见后,赶忙从橱柜里,抹了一把猪油敷在我的手上,我嫌弃猪油敷在手上腻腻的感觉。父亲抹了厚厚的一层,告诉我要每天涂一点,不然容易留疤的。我当时记着了,女孩子手上有疤也着实不好看,便忍着嫌弃没擦掉那些猪油。可是忙起来就忘了涂猪油、涂。

离家返校时,在火车站检票口接过父亲手里提着的杂物袋时,父亲握住了我的左手,“和你说了记得涂,你就是不记得,和小时候吃一样,我不看着你,你就随起了自己的子来,一个姑娘家的,现在手背这么丑。”“爸,有你这么说自家女儿的吗?小时候吃,我不是都乖乖吃了吗?”父亲望着我,嘴角咧开了许多,“你少来,不知道谁后来给我耍把戏,我看厌了,自然就随你了。”

原来,先前的,父亲都知道;原来,后来的,父亲都记得。

曾经我以为,父亲的转身满是对自家姑娘“懂事”的放心。现在我才读懂,那是父亲对女儿孩子气的包容和保护。转身,可能不会留下只言片语,可是却饱含了对女儿的宠溺和疼爱。父亲的转身,在我心里扎下了深深的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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